《少年PI的奇幻漂流》奠立電影產製合拍新典範


《少年PI的奇幻漂流》奠立電影產製合拍新典範

文/台中新聞局-湯素貞

讓台灣晉身國際舞台

李安以電影《推手》初現實力;再以《喜宴》獲得柏林影展金熊獎殊榮,揚名國際;1994年首度回台拍攝《飲食男女》,爾後以《理性與感性》踏上好萊塢之路。期間以《臥虎藏龍》創全球最賣座華語片及奧斯卡最佳外語片之舉、《斷背山》則讓他以亞裔身份獲得奧斯卡最佳導演第一人。

李安的拍片理念一向以重視人文但不放棄觀眾和市場著稱,藝術與商業性兼具,不僅在票房上獲得市場的認同,同時也在藝術文化的傳承上占一席之地。《臥虎藏龍》、《色戒》之後,他再度動了回亞洲拍片的念頭,這次因《少年PI的奇幻漂流》的水戲題材,選擇了四處環海的臺灣,李安電影的藝術性精彩之處,來自於環環相扣的多觀點隱喻,是難得一見不斷經得起詮釋的文本。

胡志強市長看完《少年PI的奇幻漂流》後讚嘆:Plenty of inspiration!(源源不絕的啟發)

《少年PI的奇幻漂流》劇組在多方評估之下,選擇在臺中的水湳機場搭設拍攝影棚,百分之七十的主場戲都在此拍攝,李安再度打破了電影產製的框框,帶來好萊塢的電影團隊,將最先進的電影製片及拍攝技術傳承給本地的電影工作者們,企圖刺激、提升臺灣的電影製作能力。人生的成就早已登峰的李安導演,透露此舉,不僅想完成不斷「創新」的夢想,還想要對臺灣的電影環境盡一份教育與技術傳承及文化保存的力量,他希望藉著《少年PI的奇幻漂流》能順利催生「中台灣電影推廣園區」,邀請專家好好的規劃,讓台灣的電影能有個好的片廠可以拍攝,產業鏈能夠越來越健全、電影工藝技術能代代相傳,文化能藉著電影攝製,不斷的保存下來。李安特別表示,臺灣的電影市場有所侷限,在招商上難免會有所困難,相較於大陸或其他國家,政府在輔佐電影事業上的角色非常重要,編列了預算後,尚需專業的人士來協助規劃、製作及完成。

臺灣最早的電影製片廠即是設立在臺中霧峰的台灣電影文化公司(台灣電影文化城的前身),1962年曾拍攝台灣第一部彩色寬銀幕古裝劇情片《吳鳳》,李翰祥導演曾在此拍攝古裝劇情片《西施》,票房創下空前紀錄。因此,從史料來看,台中的確是發展電影產業的理想之地,李安導演的眼光獨到。

本文特地專訪到李安本人,及參與製作《少年PI的奇幻漂流》的本地電影工作者張簡廉弘、李佳懷及薛義森,再次證明李安的創新嘗試「成功!」,李導演的電影手感從未失落。

《少年PI的奇幻漂流》將好萊塢的產製模式引渡到臺灣,可以感受到李導演對故鄉臺灣的濃厚情感與回饋之心,非常感謝導演選擇了早期在台灣也是電影產製重鎮的台中,並塑造了影史上跨國合制的另一典範。請教導演,這次的最新嘗試,是否完成了您再度回鄉拍片的期望值,對台灣的電影工作人員的賣力合作有何感想?如果可以更好,您認為要在哪些方面更努力?

李安:超出期望值(非常滿意)。

我最初是幫新聞局看看,如果要在臺灣蓋片廠的話,要在哪裡最好。我記得年輕時到台中成功嶺受訓,天氣很好,所以就想到臺中。因為它還有地,在臺灣的話,離台北、南部都位置適中。天氣好,對拍片來說真的很重要,台中生活機制又真的很好,也很注意文化的發展。我看到水湳機場就覺得不錯。後來我回美國拍片遇到困難,就想可能帶到台中來,一方面我想把好萊塢那套東西帶來臺灣演練一下,讓年輕電影工作朋友看一看,說不定能夠傳下一些東西、學一點東西。另外我在這邊比較可以用創新的方法來做,好萊塢那邊的話,怎麼樣就怎麼樣,照它的規格的話都做不出來。再則就是故事發生在北迴歸線海上,可以在這邊拍水戲,水戲就是看天吃飯,下雨、天氣不好怎麼辦,於是就想到機棚可以改裝成片廠,很方便。一般拍片大型的東西通常都是在大的倉房,我看完高度後,再考察一圈,水湳機場那時候正荒廢準備拆掉,可能土地要重新發展,我就想你現在還沒使用不如就讓我來拍戲,好好做一個規模出來。一方面我希望政府趁這個機會去規劃一個片廠,像好萊塢一般的運作,做出來後變成全臺灣大家都可以拍片的地方,未來適合到台灣拍的戲就到台中來拍。我就是這樣的一個想法,比較純真,比較美好,真的希望台中有個這樣的地方。當初福斯就認為怎麼可能到台灣拍,就一堆人來看、考察。回去評估後,臺灣果然可行。

這個創新嘗試顯然極度困難,您怎麼有這麼大勇氣去做?

李安:我常常想法比較天真,都往好的地方想,真正做的話當然困難很多,政府的法規以及土地開發的考量;當初我帶那麼多人來也不知道那些人的生活起居,來到這邊他們的表現好不好,是不是能給我們的年輕電影工作人員有好的示範,都不曉得!來了就一直盯著他們做,有時候有要磨合的地方,基本上都是很融洽。「只要有一個念頭,我就會想辦法做,想像力第一,先用想像力,再用理性的方式,一步一步,看是甚麼方法去完成,這是我的做事方式」。但問題是我只是在這邊拍片,拍完片我就沒事了,片廠經營這件事需要長遠的發展,我不是蓋片廠的人,不是這方面的專家,況且我也不是生意人。因此,希望大家群策群力把這個想法做好。我也希望這樣的合作模式,對這邊的小朋友(李安暱稱本地年輕電影工作者)有教育的作用,對文化傳承盡一份力,臺灣不管是硬體的保存或者軟體的工藝,都流失得很快,有些工匠再五年就不見了,老的東西在臺灣要靠電影來保存;電影拍好,拍台灣的故事、拍台灣的景,老師帶小朋友來看,大家一起學習,也是一種很好的保存價值。

是不是在大陸拍了色戒,很想把那套機制帶到台灣來。

李安:對,大陸有生意,臺灣不一樣。台灣需要政府的協助,本身的生意、市場性沒有大陸那麼大,不太容易做有魄力的事情。我是覺得這一塊要由政府來做,但政府又不是商業機構,他要怎麼樣經營一個地方,也有虧損,要面對市議會,對市民要有交代,這些確實我不是專家,我只是感覺到這是我應該做的事情,我把它開一個頭,我可以把專家找來,我可以做給你們看,但經營這種事不是我的專長,我希望有專門、專業的人來經營,以我的判斷,臺中市比較適合做,再來就是台南(李安的家鄉),我第一個還不是想到台南,我希望能在臺中做起來。

參與本片的台灣電影工作者都有感於這次的美好拍片經驗,希望導演多回來拍片,您的想法是?

李安:盡量啦!我是靠題材啦!我這個人,浮雲遊子,拍電影哪邊故事好,我人就被吸到那邊去,我也沒有辦法,在哪裡也沒有生根,希望廣積善緣,但是對臺灣的情誼卻特別不一樣。電影不長期做、沒有一個長期的計畫是不行的,因為它是一個工業,跟畫畫、寫作不一樣,需要財力的支援,台灣市場本身有限,政府不做的話,真的不容易做。


張簡廉弘

協助《少年PI的奇幻漂流》協調造浪池場景搭設、道具陳設、石膏開模(樹、水果、石橋、船等)之人力取得、材料商規劃及預算執行。曾是電影《賽德克巴萊》、《Love》、《艋舺》、《花漾》置景領班。

參與這部片的台灣電影工作人員,很多都是第一次做電影,我跟他們說不要以為台灣的電影工業都像這次這樣,這是百年難得一見,而且剛好我們也碰上了。臺灣本地的電影工業不那麼優秀、環境也不那麼好。我們那時候在拍《賽德克巴萊》的時候,真的是睡在工寮,沒有那麼好的環境給你,所以真的要珍惜,要學習用甚麼態度面對未來的台灣電影工業。臺灣電影工業長久以來面臨斷層,這是最大的問題。我們必須想辦法彌補這個斷層,好不容易有一個好萊塢的案子來,我覺得這真的是很好的事情。九個月的工作感觸最深的是國外把電影市場當作商業和藝術來經營。《賽德克巴萊》在臺灣市場算很優,但相對和海外甚至大陸市場比起來,我們的缺點就在特效。

《少年PI的奇幻漂流》是制度在引導,雖然每個人看起來工作都不是很緊,但你會發現,每個螺絲釘如果都照計畫走,這部戲還是很順的在走。但臺灣不同,臺灣在做控管進度的副導(包含導演),他們有時候因為預算上的問題,就不得不犧牲、妥協,但只要你一妥協,就不得不犧牲預算。預算不夠的話,你原本的構思就要打折。臺灣的電影從《海角七號》以來,成長四年了,能數得出來的成功案例不到六部,這絕不是我們創意不夠,而是我們資金不夠,所以很多戲都很扼腕,想想有時候覺得很可惜。

《少年PI的奇幻漂流》已經殺青1年多,卻好像近在眼前,真希望能夠有下一支或更多的好萊塢案子進來拍。像我們去大陸執行案子,你不會覺得大陸那邊技術人員比你好,但是他就是有那麼大的市場、那麼大的資金,讓你有那些案子拍,對我們這些從業人員來說,我們到大陸去為人作嫁,心理總是感到痛痛的。所以很感謝導演把案子拿回來,我們不用說甚麼我們征服了,我們甚麼了,我們只要講一句「我們做到了」,導演說這支片子沒有臺灣我們做不成,其實我很想跟導演講:「他客氣了」,好萊塢普遍認為在亞洲可以協拍他們的亞洲國家只有三個---香港、大陸、泰國,台灣根本沒被認同,這支片子是證明了台灣。那些老外剛開始來臺灣時,根本不相信臺灣有工作接軌的能力,我們就一一證明給他們看。話說回來,這部片的合作過程,讓我們學到「質感」,同樣是做破舊的感覺,臺灣會土法煉鋼做出很淺的效果,但是英國的製作團隊會用高一點點的成本,做出有質感的破舊效果,導演把國際的know how帶進來,讓我們從中學習之後,可以運用在往後的國片拍攝上,他真正帶動了台灣電影技術各方面的進步。


李佳懷

協助《少年PI的奇幻漂流》動畫特效前端操偶的訓練以及道具的保養與修復。曾參與過多部微電影製作及兼任教學於中部各大學。

我負責的工作就是操控電影中部分動物的擬真演出。這次劇組所邀請的特效道具公司Legacy Effects是好萊塢數一數二的大公司,參與製作包括《2012》、《鋼鐵人》第一集到第三集、《阿凡達》等電影中的操控型道具,所以Legacy Effects從美國來了三位工作人員,分別負責機械工程設計、美術質感設計、偶道具修復技術等工作。由於這些特殊道具設計非常精密,造價又十分昂貴,而我們又必須在極短的時間內達到Legacy Effects公司內部至少訓練一年才能真正上戲的標準要求。隨著拍攝期與劇情的規劃所應該出現的各種類偶道具,幾乎要在三至七天內學會操控並且達到標準,會是一個很大的壓力。再加上於拍戲現場會出現一些狀況,例如需要臨時調整道具的硬體,或改變操控演出的方式等,在現場兩三百人的等待壓力下,我們的應變與效率也是很大的挑戰。

李安導演不僅是一位非常有才華的國際大導演,他也是一位待人十分客氣、謙遜,毫無架子非常低調的導演。和他合作可以說是非常舒服以及擁有備受尊重的感覺;與其說和國際大導演李安合作會有壓力的話,還不如說這壓力是來自於自己加上的。因為片場有超過21個國家的頂尖電影工作人員,而此部影片又是以台灣作為大部分拍攝的基地,我們當然要把最好的狀態以及最專業的表現拿出來,也許正因為大家都在看著,所以台灣的工作人員都很自我要求,要做導演最好的後盾,不能給導演漏氣。我待在操偶組,時常要在正式開拍前排練給導演看過偶道具表演的方式,有些道具的操控很吃力卻又要反覆試效果,導演總是在拍板定案演出的方式後,還特別對著我說聲「謝謝!辛苦了...」真的感到很溫馨。

和李安導演合作真是一個相當美好的經驗,也讓我勉勵自己時時向李安導演的儒俠風範看齊。

 


薛義森

協助《少年PI的奇幻漂流》建造造浪池及製造深水池造浪效果。雖從未參與過電影製作,因耕耘造浪專業多年,是很資深的造浪專家,目前任職於巴比倫泳池股份有限公司。

我們可以大聲的跟福斯說:我們做到了。

好萊塢團隊剛進來的時候,質疑臺灣是否能辦到李安的要求,因為臺灣看似沒有資源,直到李安導演找到我們,溝通之後,我們都有一種想法,就是做給福斯看。結果我們不僅在進度上沒有遲交,反而提前並符合要求。福斯開出來的條件簡直是不可能的任務,但台灣民族性的機動能力,讓福斯刮目相看。

相對的,國外團隊值得學習的部分是組織相當嚴密,規畫相當精準,這是我們可以學習的地方。

導演不拍片的時候,很nice,是個溫文爾雅、學問很深的人,一旦拍起片便一絲不苟,是個完美主義者。剛開始我做的浪未達100分,使得導演發怒。特效組做的深海藍,也必定要達到近乎真實的效果才能過關。但他私底下是很體貼的人,休息時間,我和他一起吃飯的時候,他問我這菜好不好吃,我老實說不好吃,他便找來很厲害的廚師,規劃各國美食,讓我們吃得很開心。

張貼日期:2012/12/04
更新日期:2018/07/06