導演觀點|詹京霖、連奕琦:可不可以,不要畫分鏡?


導演觀點|詹京霖、連奕琦:可不可以,不要畫分鏡?

「拍片」簡單兩個字,包含龐大的製作程序:要畫分鏡表、要規劃攝影機運動、要評估拍攝的風險;從腦海中的構想,到落實成為一部影像作品,拍一部片,「製作」功不可沒。本屆短片實驗室邀請導演詹京霖、連奕琦分享他們的製作經驗,從導演的視角,去思考製作的困難,以及身為導演,如何在過程中對抗自己的焦慮,建立安全感。

 

「現在拍片好像都不畫分鏡,那今天的主題就從不畫分鏡開始!」連奕琦笑著開場。

 

我不畫分鏡了,因為...

連奕琦剛開始拍片有畫分鏡的習慣,但這種模式卻在他拍第一部人生劇展時,受到了很大的衝擊。

 

由於當時與資深演員合作,在大家都有經驗的情況下,用跳拍的方式來進行。「拍到倒數第二天,我才知道,演員其實不知道我們在拍什麼。」連奕琦發現,因為劇組人員都看分鏡表照表操課,甚至沒有讓演員在現場排一下走戲,演員也就照著指示演。正因為是資深演員,能夠很快進入狀況,所以連奕琦一直沒有發現,在跳拍的情況下演員反而不清楚劇情脈絡。

 

這次經驗對連奕琦的拍戲模式影響很大:「後來拍戲我反過來,每次都會走戲。走戲後就發現分鏡沒有用了,因為演員的表演跟分鏡不同,演員的表演效果、魅力,贏過我原本在分鏡的想像,後來我就越來越少畫分鏡。」

 

詹京霖對分鏡也有類似的想法,學生時代他拍片嚴格執行分鏡,但總覺得缺了某些東西——「在那個分鏡裡面,的確完成了所有戲劇目的的達成,可是我就覺得在這裡面,關於角色、或人的某一種味道在裡面喪失了,也就是角色狀態。」

 

他解釋,並不是說有目的性的鏡頭設計,角色狀態就會不見。但他想要的,是更多的。「我想要有更多一點東西,比我的分鏡多一點東西。」

 

分鏡表是一種手段

經歷過幾次大型劇組的洗禮,連奕琦的經驗是,如果是超過 50 位工作人員以上的劇組,一但要更動分鏡,所要牽動的人員會很多,「分鏡表是要讓大家有一個共同的目標去工作,可是當大家都知道的時候,反而不方便去工作。有時分鏡表反而阻礙了改變、阻礙了變動的彈性。」

 

連奕琦指出,分鏡表在國內劇組與國際合作中,有不一樣的標準。

「國外的分鏡表,是非常明確的創作目的跟需求,包括光線、構圖比例,相關人員會一直來確認:這是我們要做的沒錯吧?接著就會盡全力往那邊走。」

 

連奕琦認為這樣分鏡表就有製作的必要性,然而與好萊塢劇組不同之處是,臺灣拍片多以實景拍攝,由於日夜光照、天氣變化,造成有許多無法控制的變因。這時分鏡表更接近一種溝通與想像的媒介,而不是最明確的需求。

 

「分鏡表是一個手段。」如果分鏡表是溝通的媒介,連奕琦認為可以有更彈性的方式來運用,例如副導演、攝影師需要知道分鏡,但其他工作人員的需求或許不是分鏡表,而是可以幫助他們進行工作的資訊。

 

連奕琦表示,分鏡算是導演的基本功課,但與團隊合作時,或許可以練習仰賴他人:「分鏡我覺得某個程度來說,如果只是導演個人的事情的話,要與整個團隊合作時,就會遇到問題。一個導演的分鏡想像到執行,一定沒有攝影師的專精,攝影師想像的具體可能都比導演清楚。」

 

「我自己在想的時候,我只會想到光要怎麼樣,但沒有想過燈要怎麼打。但燈要怎麼打的這件事,對攝影師來說很重要,這會牽涉到他的工作流程。」連奕琦提到他與國外合作的經驗,國外的分鏡表會找攝影師一起討論,因為需要一個很專精畫面的人來思考規劃,把攝影機運動也納入。

 

從想像到落實的過程

比起分鏡表,詹京霖重視的是如何在一個大空間中設計角色的走位,以及攝影機的鏡位跟運動,因此有時會用「攝影機鏡位圖」跟「角色走位圖」來取代分鏡表。

 

此外,詹京霖還提到了「安全感」這件事——

「我的工作方式,是會讓全組知道平面鏡位圖、走位是怎麼樣,副導也會幫我排鏡頭list。但只要無法滿足到創作面的話,我就會現場改了。創作者或導演,在某方面都會很欠缺安全感,所以畫平面圖時,我就是在獲得我的安全感。」

 

從分鏡表到平面圖,是一個將劇本從想像到落實的過程。此時導演會需要一個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的安全感。

 

「因為我有這個基底,在現場我才能更自由的判斷我要做的事情。」

 

詹京霖認為,如果在一場戲裡討論過五六次的走位,一定是經過無數次的爭辯,而且是在劇本裡無法確認單場戲的核心,加上演員有他的意見,現場空間可能不能滿足等問題。若有分鏡表或平面圖作為基底,對他而言,單場戲的核心就比較能確認。

 

當要將劇本化為現實,詹京霖承認是會有焦慮感的,因此若能先進行打底的工作,讓他更能去應對現場的工作。

 

「畫很多平面圖,不是把東西化為現實。我作打底的工作,是讓我可以去面對另外一個現實。唯有這個打底的工作,我才更有把握去面對今天要發生的事情。」

 

「我做了準備,為了去迎向一個能夠站在現場,你是很有把握的(狀態)。限制是什麼?可以多要的是什麼?你大概都知道,在現場開始面對真正的狀況。」

 

用製作與創作對話

關於安全感的問題,連奕琦直言,其實開拍前,很多導演做的事情是在滿足自己的安全感。

 

此時會有許多製片、副導演想要試圖解決導演的焦慮,但連奕琦提醒:「了解製作目的,可能比解決安全感更重要。」

 

一個人在想創作這件事,要走到跟一群人一起創作,「製作」是很重要的連結。

這不單單是牽涉到分鏡,而是拍片的每一個環節。連奕琦舉例,像是曾經有導演用 iPhone 拍片,其實目的不是為了要有 iPhone 的效果,甚至為了視覺效果花了很多力氣在後期調整。他使用 iPhone 的目的,是為了要能夠只用單人的體系來拍片,因為就連用小相機都需要攝助,但 iPhone 讓他可以單人完成。

 

「回過頭來要檢視的,是你想要怎麼拍片?你想要達到什麼樣的目的和流程?每個人會為了不同的結果,而有不同的組成方式。」

 

另一個例子是「雙機拍攝」,連奕琦提到,使用單機拍攝的作品,每個畫面的經營都很有力量,當下所有的心神眼睛注意力,都凝聚在同一個框框。

 

「用雙機時,這個東西就打破了,因為牽扯到穿幫,牽扯到光要怎麼打。因此雙機拍攝可以幫助到的是比較通俗的作品,讓觀眾看到比較輕鬆的敘事。」連奕琦認為這就是拍攝方式影響到影像的產出,而是單機與雙機完全不同的拍攝邏輯,將會牽涉到最後想要的影片效果。

 

或許畫不畫分鏡是一個假議題,真正重要的是,製作目的是什麼?要如何達成它?這樣的思考邏輯可以通用在拍片的每一個環節。

 

張貼日期:2022/12/22
更新日期:2022/12/2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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