美術觀點|王誌成、李天爵、潘胤余:拆解目的與入戲,短片裡的美術與特效


美術觀點|王誌成、李天爵、潘胤余:拆解目的與入戲,短片裡的美術與特效

作為「魔術組」,正確來說應該是美術組,需要認知劇組的現實情況,並試圖在視覺上反轉。短片中的美術組,通常會面對比長片更具風格、實驗、類型的性質,且經費和時間更限制的情況,究竟要如何拆解、協調與創造呢?本屆短片實驗室邀請美術指導王誌成、李天爵與視覺特效指導潘胤余,分享短片的美術及特效經驗,以及從中養成的視覺思維與實踐。

 

同時也以潘胤余所參與的《肇事者逃逸》和李天爵所參與《小清新大爆炸》兩部短片作為參考,透過兩組實際案例,討論美術及特效的實際操作心法。

 

特效的兵棋推演

由王威翔執導、入圍 2019 年度台北電影獎最佳短片獎項的《肇事者逃逸》,是「鏡文學驚悚劇場」的七部短片之一,故事描述研究生遇上酒駕,車禍身亡,卻意外擁有死亡回歸的能力,不斷回到車禍當晚,輪迴難以翻轉。《肇事者逃逸》屬於典型的「時間迴圈」設定,在驚悚、解謎的調性下,整部片有大量的車拍及夜戲,其實相當挑戰。

 

由於劇情涉及開車撞人,為了演員安全,並且要在僅僅三天的拍攝時間完成,決定車拍部分使用特效合成,以節省實際車拍所需要的道路時間。

 

潘胤余強調,「特效在前期就要加入劇組討論」,以《肇事者逃逸》為例,車子的戲份很多,有大量行駛、車內談心,還有大力撞人撞車的鏡頭,但劇組只有一台車,車撞壞就沒了,該怎麼拍?此時,前期規劃、討論分鏡,以及拆解特效的拍攝方式,就非常重要。從構圖分鏡的拆解,讓攝影師能夠思考用什麼樣的鏡頭拍、車拍有什麼位置可以取,後來選擇用比較寬的鏡頭去拍,是要讓後期還有空間做位移。同時要計算拍一次需要多少時間,去推算到底要拍多久,這對拍攝的規劃會很有幫助。

 

之前《華燈初上》幕後花絮中有一段車拍掃燈的紀錄,引發大眾驚奇,原來是透過掃燈的方式,讓畫面有車子在移動的感覺。《肇事者逃逸》也運用掃燈的手法來營造車子運行的效果,不過,因為車拍部分會使用特效,考量到綠幕,潘胤余就特別注意,不能使用綠燈做掃燈。

 

把握每一個可以運用的實景和素材,是特效組的重點。潘胤余提到演員本身不太會開車,車拍也使用特效,但演員「走下車」這個畫面是可以直接實拍的,不要浪費這個機會。潘胤余也回憶,本片在車子撞爛時,「一定要趕快去拍素材,不管後面要不要做 3D,都要先拍,掃描下來,以防導演後來忽然有錢做3D。」

 

「其實特效組要記錄的東西很多。」潘胤余記得當時特效組連擋風玻璃的裂痕都一併拍下,為了連戲,之後還會把裂痕再貼上去。這些都是特效組需要事前規劃跟考量的。

 

拆解導演的目的

另一部短片,2014 年的《小清新大爆炸》具有明顯導演風格,劇情是對當時一窩蜂追求小清新風格的「微電影」進行嘲諷。故事描述主角阿詹一直以來都很享受著沒事拍照、騎車、窩咖啡店的小清新生活,然而在一次意外發生後,突然間他開始感覺到,原本擁抱的小清新是很奇怪、無比做作的事情,進而察覺到生活中的異樣。《小清新大爆炸》是第一屆高雄拍的作品,並入圍鹿特丹影展短片競賽,也在亞洲短片電影節(Short Shorts Film Festival & Asia)觀摩放映。

 

李天爵擔任《小清新大爆炸》的美術指導,他提到這部片決定了是喜劇調性後,他再給出美術的風格定調。李天爵表示,以他的觀察來看,導演徐漢強對於市場需求是很掙扎的——作為一個創作者,每天在拍服務商品的影片,與自己的創作之間該如何權衡。這樣的思考反映在《小清新大爆炸》中,用輕鬆的態度來帶議題,且具有個人獨特的剪接邏輯。

 

王誌成則與徐漢強合作《返校》電影,同樣也是擔任藝術指導。而他的經驗是,美術與特效的關係是相互牽動的,考量到後期特效這種一翻兩瞪眼的東西,如果可以超前部署,包含鏡位、演員表演、後製長度,若都有先模擬跟預期的話,可以減少很多美術現場的狀況。

 

曾與多位大導演共事,王誌成除了是侯孝賢的御用班底,也參與過王家衛《一代宗師》、陳凱歌《妖貓傳》,還擔綱盧貝松《露西》、馬丁史柯西斯《沉默》等好萊塢大片在臺灣的美術指導,合作導演一字排開很華麗。這些經驗讓王誌成會去思索,導演的創作意圖到底是什麼?藉由比較超脫的層次去思考整個局面,他認為比較容易找到可以下錨的重點,也才能在有限的預算下去進行操作。

 

他也強烈建議美術要多方體驗嘗試:「不感興趣的東西也要去做,這些東西才會變成你的養份,才能去應付那些奇怪的導演。我們這代已經經歷過楊德昌、蔡明亮、畢贛、侯孝賢等,可能新生代又有一些怪咖要出來,要跟他們共存。」

 


沒有安排的安排

曾以《臉》獲得金馬獎最佳美術設計的李天爵,會透過其他人的作品,思考身為美術,要如何入戲。

 

他提到韓國李滄東導演的電影《密陽》,其中一幕是女主角的兒子遭到綁架,女主角崩潰時往外走,攝影機則像是無預警的方式跟著走,這時女主角忽然哭了,攝影機遠遠地只拍著背影,沒有特寫。直到女主角哭得差不多了,攝影機才慢慢靠近,去拍出女主角的無力。李天爵相當讚歎這顆鏡頭的設計,他認為攝影師是跟著角色情緒在走,甚至已經成為角色,只是觀點不同:「以攝影師的觀點來看,他想要遠遠的看著女主角、想要去安慰女主角,不想要直接逼近,而是慢慢接近。反而那顆鏡頭更有力量。」

 

李天爵表示,像這樣的鏡頭是看似「沒有安排的安排」,需要幕後不著痕跡的準備,像是攝影師要裝什麼鏡頭、美術要怎麼陳設。對他而言,作為美術,在讀劇本的時候,就要設想每一個狀態,思考每一個物件的意義,在現場才可以找到方法。

 

「我說的就是入戲這件事。」李天爵提出美術也必須入戲,「如果只是跟著文字去想要怎麼擺,我會覺得比較像是一個室內陳設,距離一個影像創作者,還是有一點差距。」

 

入戲其實就是進入了導演的思考邏輯,理解導演的目的,而理解後便能進行超前部署及推演,無論是美術、特效,甚至是製作人,都是相當重要的事情,也正是考量實用及美觀的軟裝師或設計師,與考量視覺及劇情的美術,最大的區別。


張貼日期:2022/12/22
更新日期:2022/12/2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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