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虛擬製作】吉爾布都 Gilles BOURDOS & 李屏賓 Mark LEE Ping-bing
【虛擬製作】吉爾布都
Gilles BOURDOS & 李屏賓 Mark LEE Ping-bing
時間:2024年11月22日(五)10:00 - 12:00
地點:松山文創園區2F多功能展演廳
講者:吉爾布都 Gilles BOURDOS & 李屏賓 Mark LEE Ping-bing
口譯:李樺
文字記錄:許雅馨
攝影:羅柏霖
吉爾布都:首先謝謝大家今天來到這邊,我非常高興能夠來到台灣、參加這個活動與各位見面。今天我們要講的主題,將圍繞在我跟賓哥這次合作拍攝的電影《失速夜》(Cross Away)。這部電影有個非常大的特點是只有一位不斷開車的主角,他總是一個人在車裡,藉由電話來處理很多的問題。因此,在設備極少、沒有太多手法,來將故事串連起來的情況下製作這部電影,確實是一項挑戰。我們的拍攝方式一種是結合實際的道路駕駛,主角邊開車邊演戲;一種是在棚內架設LED螢幕,我們今天的主題將集中在如何拍攝LED螢幕的問題上。我會從電影史開始說起,再導入主題、技術背後的思考問題。我對單純談論技術沒有興趣,我想談的是「技術如何服務思考」的過程。首先我要從所有記者都會問的問題說起,那就是「你為什麼要拍這部電影?」我今天很開心,因為現在不在法國,所以我有非常高的自由度,想怎麼回答就可以怎麼回答(全場笑)。
當時我的製片人要求我跟非常有個性的法國演員文森林登(Vincent LINDON)一起拍攝時,我想了一下,我要讓他一個人關在車子裡,這樣他就沒有機會聊其他事,只能專注在開車。拍電影總是有許多不同且複雜的原因,我個人較私密的理由是,當在夜晚的高速公路上駕車時,我與高速公路的視覺世界有一種非常特殊的關係,接下來會跟大家說為什麼。這就是我所說的,我們內心的「原始影像」。
電影中的光影與無形力量
吉爾布都:首先我要說明所謂「原始影像」是什麼?藉由一位在19世紀初的英國畫家威廉透納(William TURNER),在電影出現之前就畫了這幅〈雨、蒸汽和速度〉(Rain, Steam and Speed),這幅畫呈現當時才剛開始出現的火車,這是一輛移動中的火車。我們可以看到這幅畫並沒有要去模擬火車,而是給我們一個感受、感覺。我在倫敦看到這幅畫時,才發現到威廉透納為什麼這麼特別,是因為他的爸爸是一位理容師,我想這些畫作是受到兒時父親工作環境中的霧氣、蒸氣和水的畫面所影響,這幅畫彷彿是從有著蒸氣、霧氣的鏡子中看到的。另一幅〈警告汽輪淺灘的訊號〉(Rockets and Blue Lights (Close at Hand) to Warn Steamboats of
Shoal Water),他畫的是海岸的景象,但我們可以感受到畫中的蒸氣、漂浮物、霧氣、還有光等,這種真實的感覺。
下一張照片,可以看到在高速公路上的車子,那是我父親的工作,他的職業是道路燈光的監管員,他在車裡,看著夜色、檢查路燈是否正常運作。小時候我爸爸會帶我一起去,我會坐進車子的後座,躺下來和他一起看車子經過的所有燈光,燈光不斷地像這樣絡繹不絕。下一張照片是我們拍攝的電影裡的一個場景,可以看到我剛剛指的地方都是動態的光影。在相片上面看不到,在電影中正是這道光線,會不斷地打在這位主角和情境上。電影最重要的是必須永遠有一種力量在運作,一種「無形的力量」,在形式上產生作用,創作出電影的事實。比較特別的是,這是我第一次這樣拍電影,幾乎每個鏡頭都沒有固定的光線,它一直在移動、一直在移動。
像這樣光影不斷地變化,它創造出一種脆弱、不確定的感受,讓人感覺置身於一個不斷運動且不穩定的世界中。我們可以看到這位主角一直不斷地被這狀況衝擊,從電影的觀點來看,這樣才能講出一個震撼人心的故事。
對我來說,這才是最重要的:我認為電影有敘事、有故事,你跟著故事走、拍攝故事。但厲害的電影,是每一顆鏡頭都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運作。以一部台灣電影為例,我第一部看的電影大概是20年前,侯孝賢導演跟賓哥合作的電影《南國再見,南國》,故事十分簡單,講述年輕人們到處漂流,沒有真正的人生目標,並沒有非常驚人的東西在這故事中,但是你會感覺到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在影響著這部電影,那是時間在流逝,時間在逃離我們的感覺。所以我認為從電影的角度來看,在《南國再見,南國》中,起很大作用的顯然是使用了長鏡頭,在鏡頭中你可以感受到時間的流逝。這就是我所說的無形力量,意思是你必須對整部電影有一個想法,而這個想法必須是電影的一部分。
現在我想要問賓哥兩個問題。第一個是「賓哥有沒有像我剛剛提到的,如那位英國畫家的兒時經驗,而影響您在光影、拍攝的表達上的呈現?」第二個問題是「關於我剛剛講的無形的力量,在電影裡面是如何去展現的?」
李屏賓:我的習慣就是從來不準備,因為我覺得很直接把我的經驗跟大家說比較真實。小時候,大概八、九歲就從高雄跟一位陌生的鄰居大哥坐火車到台北,在一間學校寄讀,到了寒暑假,再跟另外一位不認識的大哥坐火車回鳳山。所以那個火車的流動、時間流動,對我來講是特別深刻的。我跟很多導演拍的電影裡面,侯導的電影或是吉爾,或者是很多別的導演的電影,我常常會拍那些光影、火車移動,有時是光流逝的感覺。可能也是從小就受到影響吧,人生裡面有很多影響會決定你一輩子的美學,或者建立你一輩子的風格,因為我們都是電影創作者,無論是攝影、燈光、導演或是編劇,就會造就我們。
第二個問題,常常會影響我們的電影的都不是當下,都是很長時間以後你才被影響。這個問題其實很難回答,因為每個人的感受不一樣。在我喜歡電影以後,我就開始想怎麼樣會影響別人。我覺得電影除了說好聽的故事、好的畫面之外,你要能夠影響別人。如何用你的光影,以我的攝影師角度,或是說故事的角度,去影響別人的人生。我跟侯導拍的電影常常市場不好、觀眾很少,我常常鼓勵、安慰他說:「我們電影只要能夠影響一個人,這部電影就是成功的。」因為我遇過這個故事,等下有機會可以告訴各位,電影的魅力太厲害了。
吉爾布都:我等下回覆賓哥剛剛說的。我接著要給大家看的電影《火車進站》(L'Arrivée d'un train
en gare de La Ciotat),這是電影史上的第二部,但對我來講這是電影史上的第一部電影。電影的發明就是盧米埃兄弟(Lumière Brothers),他們是兩位工程師,這部是第一部呈現在公眾眼前的電影。在巴黎的沙龍裡面,觀眾看到這個火車抵達的畫面時,他們嚇壞了,都往後跑。第一批製作這部電影的人,從來沒有把它當作藝術,對他們來說,這是一項技術發明,只是想要捕捉當下真實的情況。第一位拍電影的人,其實不是藝術家、創作者,也不是攝影師,而是有工程背景的實業家,想派人帶著相機到世界各地實景拍攝。
在這場著名的第一部電影放映中,觀眾席有一位先生是兒童魔術師,他想馬上向盧米埃兄弟購買一台攝影機,盧米埃兄弟說不行,這是沒有前途的發明,他們只是要派一些團隊去拍點東西而已,沒什麼意義。這位魔術師梅里葉(Georges MÉLIÈS)還是堅持要買這台攝影機,他拍出接下來我要給你們看的這部影片《四顆麻煩的頭顱》(Un homme de tête)。為什麼我覺得這非常有趣,原因你會意識到第二位用這台攝影機的電影人,直接使用這工具來創造純粹的想像力。他絕對是個天才,因為他獨自發明了攝影技巧,事實上,這部電影的原理是,他先獨自拍攝,然後倒帶,膠片會在上面倒轉,他在上面鋪上黑布,掩蓋他身體的部分等等,他這樣做了四次。
這件事的不凡之處,是電影史上第一位跟第二位的電影人,這兩部電影他們用了兩種極端不同的方式。第一種是在沒有任何介入的情況下,完全寫實地記錄現實發生的狀態;另外一種,是梅里葉用完全的創意、用他天馬行空的想法去做電影。現在所有的電影人都是在梅里葉和盧米埃這兩端的光譜中間,重要的是當我們拍一部電影時,要知道我們將走向哪邊?
※完整文字紀錄,請至台北金馬影展網站-電影學院-電影大師課 查詢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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