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梁瓈月
年歲大 不喜歡出風頭在十月底一個晴朗的午後，依照約定時間來到有「電影海報繪製大師」之稱的陳子福家中，82歲高齡的陳先生夫婦臉上帶著50年代復古式的眼鏡，前來開門，熱情地招呼款待。我坐在客廳的沙發上，回想起和陳子福約訪的過程，不禁有些莞爾。由於年歲已大，聽力不佳，所以之前陳老先生多次婉拒我們的採訪，「我年紀大了，耳朵不好，我也不喜歡被採訪啦，而且我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，不用專門來啦」，不然就是以「之前有人採訪過了，報紙都有報，你自己去看就可以了」，讓我們吃了不少閉門羹，好在最後還是拗不過我們的請求，答應讓我們造訪，一窺他居家生活的另一種面貌。訪談時講到這段過程，陳老還不好意思地笑笑，「因為之前有很多人採訪，每次有人來，都要整理家裡，要打招呼款待，麻煩啦！所以現在都不喜歡接受訪問」，再加上之前有人藉媒體採訪為由，借了一些海報和圖片資料回去，之後卻都沒有歸還，「每次都說是要借回去參考，過兩天要拿回來還，後來也都沒有再出現過」，這讓陳家對媒體留下不好的印象，對於採訪也變得謹慎許多。
從事電影海報繪畫工作超過50年，畫作超過5000張的陳子福，客廳裡有一個空間是他的繪畫專屬領域，一直到現在，生活閒暇時，他還是會操筆畫上幾筆，怡情養性。牆壁上掛了幾幅他最鍾愛的畫作，有他跟太太吳寶彩40多歲時的畫像、一些風景畫，還有50年代電影海報原版畫作。其中最特別的是一張金髮碧眼女子的畫像，半裸性感的畫面在佛堂旁顯得特別搶眼。陳子福介紹這幅畫時非常地興奮，並且要我猜猜看畫中是哪一個人物?「是李溫斯基」！在我看了半天還猜不出來時，陳老忍不住獻寶地揭曉答案。「就是跟美國總統柯林頓有緋聞的那一個女生」。因為當時新聞報導篇幅很大，覺得很有趣，所以他找了一張照片臨摹李溫斯基，之後再幫她拼上一副半裸的身軀，展現誘人風情，「那時候覺得很有趣，就把她畫下來，跟我之前的作品主題完全不同風格，這個很有意思」。話匣子一開，年歲已大的陳老頓時化身為幼童，眉飛色舞地和我們分享創作理念，隨後並且拿出文建會協助出版的電影海報集，一邊翻著書，一邊講述每一張海報的故事。
因為興趣 所以踏入電影圈從來沒接受過繪畫專業教育，也不是科班出身的陳子福，純粹因為喜歡畫畫，所以在「上海國泰電影公司」台灣辦事處工作時，常常會主動修補一些破損的海報，有時候海報已經無法修復，他就乾脆自己重新再畫一張，後來因為有客戶主動找他繪製海報，而且訂單龐大，收入足以養家活口，他乾脆離開公司，開始自己接案的生涯。因為擅長補捉人物神韻，尤其是眼神的描繪入木三分，所以由他繪製海報的電影都會大賣，在事業巔峰時期，常常會有片商帶著大把鈔票到他家陪他一起做畫到天亮，只是為了要請他幫忙畫一張電影海報。「還好他受過日本海軍軍事訓練，身強體魄，才有辦法這樣日夜工作。」他的太太吳寶彩在一旁補充，「現在80幾歲了，有空在家裡還會踩踩腳踏車運動一下，身體還硬朗的很」。
海報全靠想像力無中生有以前台語片時期大多是黑白片，片商常常就是一張演員劇照、故事介紹，就要畫出一張海報。「我常常都會根據片名想像畫面，就是要無中生有啦，所以有時候畫出來的畫面是電影裡面沒有的，但是和影片片名很吻合，很傳神。」總是說自己比不上其他科班畫家的陳子幅，笑說自己是一邊摸索一邊畫，一直到武俠片的時期畫風才成熟定型，描繪也比較細膩，代表作可說是「大地飛鷹」，「那時候，一來畫久了有經驗，二來武俠片是我的最愛，所以畫起來更順手，也更滿意」，有的時候為了避免各個演員之間的瑜亮心結，畫面組合與名字擺設的位子都要費心處理，「最好要做到看不出來誰在前面誰在後面，或是誰的字特別大」。
生性自由 婉拒邵氏延攬工作全盛時期，連知名的邵氏公司也打算延攬他進入邵氏，但是喜歡自由自在過日子，不喜歡受拘束的個性，讓他婉拒對方，「自己當老闆當然是比當人家職員好啊，不用被管來管去，也不必看老闆臉色，多好啊！」，不過相對而言，也會有經濟壓力的風險，「不過還好自己也這樣連續畫了快50年，不但可以做自己喜歡的工作，還養大了7個孩子」。
一直到8年前整個電影環境沒落，電腦科技取代傳統手繪海報，陳子福才正式退休，「我畫的最後一張海報是『金色豪門』，之後就沒有再畫電影海報了，手癢時才會再提筆畫畫」。曾經為了順應潮流趨勢，陳子福也做過電腦海報設計，但是整個環境不景氣，生意不好，片商倒的倒，收的收，最後那一段時間常常有一些款項沒有收回來，「景氣不好啊，沒有賺錢就算了，還有很多公司都賠錢，有的根本連我畫海報的工錢都付不出來…」，最後決定把電腦公司收了，也是因為電影的生意不好，沒有利潤可言，而且已經習慣手繪海報的陳子福還是比較喜歡手繪電影海報，「手繪的比較有質感，電腦做的沒有立體感，很平，而且也不傳神」。
因為喜歡畫畫而開始電影海報繪畫生涯，陳子福一畫就是50年，橫跨整個台語電影全盛時期，畫了5000多張作品。由於今年適逢台語電影50週年，再加上這兩年流行復古風，許多50年代的電影海報紛紛出籠，陳子福的作品再度被搬上檯面，陳老也將獲頒今年金馬獎特別獎。雖然一下子變成名人讓陳子福很不習慣，不過他還是很高興自己的作品受到肯定！目前陳子福的作品只有少數被集結成一冊，他希望藉著這次獲獎的機會，保存下來的5000多張手繪海報作品可以有出版的可能，也希望有機會可以辦一個大型的展覽，重新展示整個台語電影時期的電影海報，讓老一輩的影迷能重溫舊夢，再次體驗台語電影的輝煌一頁！
張貼日期:2006/10/30
更新日期:2006/11/13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