才氣縱橫的父女檔─鄭文堂與鄭宜農
文/胡亭羽
根據老一輩人的說法,女兒應該是父親上輩子的情人,鄭文堂與鄭宜農這對父女今天接受專訪時,都不約而同的穿了靛色系的連帽外套及草綠色T恤,通常會喜歡靛色系的人在心理上多半較為坦率性格,且對於事物擁有極為豐富的想像力及敏銳度;靛色,雖然是七彩中最暗的顏色,但其實靛色參雜了一點紅色,外表雖然內斂沉靜,箇中卻藏著源源不絕的創造力與爆發力,這是我對他們父女的第一印象。
鄭文堂與鄭宜農,一個是深受國內電影界倚重的堅實派導演,一個是初踏影壇就身兼電影編劇、女主角、電影主題曲演唱兼作曲者的後起之秀,但在他們眼中,卻認為彼此都是長不大的小孩,「我覺得我比我爸還像大人,我爸比我還像小孩。」鄭宜農看著爸爸說:「跟爸媽的相處,感覺就像朋友一樣,媽媽就像是《夏天的尾巴》中的陸奕靜,常常會瘋狂地跳起舞來;爸爸有時候會很皮,很愛逗我們笑,超會耍白爛。」,鄭文堂導演竟然撒嬌的回說:「吼!你老是在別人面前給我漏氣!你自己還不是一樣很難搞!」這父女倆真是哥倆好,上輩子必定是對歡喜冤家。
溫情派的阿堂導演
鄭文堂,熟識他的人都叫他阿堂,投入影像創作工作已有二十多年,從攝影助理、場記、助導、副導到導演,一路腳踏實地、苦幹實幹,「我覺得工作最重要的是態度,至少要認真,把事情做好。」
阿堂導演秉持這樣的態度,從基層的攝影助理開始,穩扎穩打地磨練自己在影片製作上每個環節的基礎。直到1984年6月台北縣土城鄉海山煤礦發生災變,奪走74位礦工的生命,阿堂驚覺自己身負電影人的使命感,毅然決定拋下工作,執起攝影機之眼,投入「綠色小組」,開始他的紀錄片生涯;也正因為如此,阿堂的作品中總充滿著濃濃的社會人文關懷。
在紀錄片的洗禮下,阿堂深感影片的力量還是有限,於是放下攝影機,開始幫工人組織工會,成為一個社會運動組織者。
1998年開始,阿堂靠著公視所提供的短片輔導金,陸續完成《蘭陽溪少年》、《濁水溪的契約》、《浮華淡水》、《瑪雅的彩虹》、《少年那霸士》等片;第一部劇情長片「夢幻部落」(2002年)就獲得第59屆威尼斯影展影評人週最佳影片及第39屆金馬獎最佳台灣電影,且以每年一部片的固定產量,陸續推出《風中的小米田》(2003年)、《經過》(2004年)、《深海》(2005年)。
從紀錄片、劇情短片到劇情長片,他的作品中總蘊含著阿堂式的溫暖,「我是溫情派的啦!」阿堂笑咪咪地說:「我希望看我片子的觀眾走出戲院都能帶著淺淺的微笑!」阿堂的作品之所以讓人感到親切,家庭環境給予很大的影響。
一切都從餐桌上開始…
阿堂表示,他的作品幾乎都是大家在餐桌上邊討論邊想出來的。「有的時候是我有想法,有時候是我妹妹鄭靜芬(深海的編劇)有的idea,或是在聊天的過程中,覺得有個題材是可以拍,然後你一句我一句的把劇本討論出來。」
對阿堂來說,拍片就像是鄭家集體的創作,善於繪畫的阿堂妻子有時也會給阿堂在美術及攝影上面的建議;而《風中的小米田》的對白本則是出自當時才15歲的女兒鄭宜農之手。早些年,由於阿堂深受文學及社會時代背景的影響,作品總是較為深沉,而在女兒鄭宜農的啟示下,阿堂開始喜歡愛情、家庭的題材,「我希望創作是很快樂的,不需要閉關十年,也不需要嘔心瀝血,我的作品都是生活上的點滴,能夠與觀眾對話,進而感動他們。」
虎父無犬女
這次推出的新作《夏天的尾巴》,除了是阿堂第一次嘗試拍攝青春無敵、熱血搖滾的主題,還是寶貝女兒鄭宜農擔任電影編劇、女主角及電影主題曲演唱兼作曲者的角色。
鄭宜農,Enno,一個20歲的女生,身型略微纖瘦嬌小,短髮,眼神靈活且率真。從7歲開始學芭蕾,憑藉超凡創造力考上中正高中舞蹈班,到念淡江大學中文系,為了想要獨立,就算家住學校附近也硬是要搬出去自立更生;現在則是為了要實踐理想,決定休學,一手抱起吉他、另一手持起筆當起《夏天的尾巴》的編劇、女主角跟電影主題曲演唱兼作曲者。
「我父母從來不會干涉我的未來,他們都讓我隨心所欲地發展;我們像朋友般分享生活,在我困惑時,也像師長般指導我。」鄭宜農回憶起當初考高中時,同時考上舞蹈班跟普通班的她,面對未來的抉擇,阿堂只對她說:「隨便妳,妳自己選。」父母開明的教育方式,造就她獨立思考的個性,「做自己想做的事」成了她的信念。
所以,當阿堂提出想要拍攝以年輕人為主題的影片時,鄭宜農拿出這部她早在一年前寫好的劇本出來,毛遂自薦擔任起編劇的工作,並請《一杯熱奶茶的等待》作者詹復華為最後的劇本定稿。
「剛開始會有這樣的故事靈感,是來自於對大人世界的反動與批判,在與爸爸反覆的討論下,才漸趨於和緩,而把大人的思考也拉進來。」嗓音出奇響亮的她這樣說著。
在劇中,鄭宜農飾演的阿月是一個患有心臟病而休學在家的搖滾少女,與被學校退學的超級資優生陳懷鈞(張睿家飾演),朝夕相處下逐漸產生友達以上、戀人未滿的感情;日籍轉學生不破朗(藤岡靛飾)徜徉在自由自在的足球世界則吸引著一向循規蹈矩的模範生雯莉(林涵飾)。熱情奔放的仲夏,四人在高鐵下的秘密基地一起享受玩樂,一起體驗愛情,一起解救企圖自殺的沮喪父子,實踐搖滾樂的熱血正義,渡過青春剩餘的時光。
「這部片無論從故事、題材、到場景選擇的部分,幾乎都是從我的生活中取材。像是陸奕靜的角色定位,就是以我母親的形象來出發,而張睿家被退學的橋段,則是來自我親戚的親身經驗。這部影片有著許多我生活周遭朋友的影子。」鄭宜農這樣說著,「雖然我從小住在台北,但其實我們老家是在羅東,我們經常返鄉看親戚;小時候,就像片中一樣,會在清澈的水溝裡玩水、在綠油油的稻田中奔跑,這樣思鄉的情緒,讓我很想把我熟悉的人事物放入電影中。」
「影片中紙船的部分,其實一開始是想以風箏的意象來表達,但因為考量到合理性跟執行面的問題而作罷。」這個在阿堂二十幾年拍片生涯中,只當過一次場記的她,用小小的眼睛大大地汲取阿堂在平日生活中所供給的養分,頭頭是道分析地自己筆下的世界。
導演/演員、父親/女兒雙重身分的拉扯
《夏天的尾巴》這部片,對父女兩人來說,不僅是在工作上的挑戰,在親情上更是一大考驗。
一開始選角的時候,對劇本非常有想法的鄭宜農提議了許多演員,「因為這個片子的女主角必須唱作俱佳,所以我們找了像是張懸、陳綺貞、南拳媽媽的Lara,甚至還想過找SHE的Ella。」最後卻因為檔期不合而作罷,但其實熱愛演戲的鄭宜農心裡卻蠢蠢欲動,「其實我一直在等待時機,我知道我可以做到,也相信我可以做到!」在本著這樣的自信下,她通過了重重試鏡,自彈自唱功力又受到「閃靈」Freddy的認可,才敲定由她獨挑大樑。
當時,阿堂導演是千百萬個不願意,除了擔心力捧自家女兒而遭自外界流言蜚語,進而影響到鄭宜農;再者,是他第一次處理青春結合音樂的題材,更別談能否捉摸到鄭宜農在影像世界的魅力,讓觀眾喜歡她。而求好心切的鄭宜農,一方面因初次與身為導演的父親合作,對父親的專業與想法抱持懷疑,另一方面則是亟欲證明自己的能力。
在兩造壓力甚大的情況下,沒想到開拍居然就遇到大風沙,而這場大風沙就宛如吹動劇組的基石,造成信任上的鬆動。「陸陸續續有人跟我反應,懷疑我的專業,加上剛開始我也還在摸索,但是我的經驗告訴我,絕對不會有問題,前提是大家必須相信我。」
拍片初期父女兩人也起了爭執,「大概在拍攝第10天,我就跑去他房間跟他大吵一架」鄭宜農回憶起當時的狀況,「最後,我爸還說那你乾脆不要演,我們解約算了。」「你如果不相信我這個父親兼導演,那我們要怎麼合作下去。」而這一句也敲醒了鄭宜農,在經過一夜的深談後,兩人的感情更緊密結合,之後兩個月的拍攝期就有如倒吃甘蔗般越來越順。
金馬獎的肯定
「總有一天,我要超越他,不讓人家說我只是鄭文堂的女兒。」入圍今年金馬獎最佳新演員的獎項,對鄭宜農來說,無疑是最大的肯定;而對鄭文堂來說,也證明自己當初的眼光準確。
談到未來,鄭宜農只說:「我想要做自己!」因為最近《夏天的尾巴》即將要上檔,密密麻麻的宣傳行程,也讓她更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,「雖然最近排通告、接受訪問,大家都會跟我說:『宜農,待會這個問題妳最好這樣回答。』但是我自己很清楚這樣穿著小禮服、說漂亮話的不是自己。」
「我很熱愛演戲,但是走到銀幕前伴隨來的壓力不是我所喜歡的,我會感到不自在,而音樂則是已經屬於我的一部分,所以,將來我可能會想做更多的嘗試。」日前布克文化出版的《夏天的尾巴》電影概念書則是展現鄭宜農跨入文學界的雄心壯志。
這部獲得新聞局國片輔導金500萬補助的影片《夏天的尾巴》,將在11月16日起於全台各大戲院上映,就讓我們跟著夏天身後的這條尾巴,抓著屬於青春的快樂,看看喜愛靛色系的父女倆所綻放出來的奪目光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