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倪有純
徐進良導演畢業於師大藝術系，畢業後他到義大利羅馬美術學院讀碩士；同時進修「義大利電影訓練中心」的電影課程。六十年代徐進良拍攝「拒絕聯考的小子」使得學生電影蔚為風潮，還曾被尊封為「台灣學生電影宗師」，他卻突然離開電影界，成了電影逃兵。
2002年徐進良導演展現把電視版圖擴張到國際市場的雄心，他負責的「潑墨仙人」公司把3Ｄ動畫融入武俠電視劇「風雲」，大膽做市場測試，這是台灣第一家敢於投資3D+武俠電視劇，因為有了國際市場的加持，「風雲」的製作成本在電視不景氣聲中不跌反漲，成本和高成本的韓劇相當，令電視界相當震撼。接著他又信心十足拍了3D武俠劇「魔劍生死棋」，他的電視在日本、韓國、大陸市場及東南亞市場、美、歐市場，甚至印度各國，都受到相當肯定。
做過編劇、導演、製片，資歷完整的徐進良導演，最近又有驚人之舉。他要重回電影跑道。
徐進良導演窺見中國人的電影在未來20-30年會受到國際影壇相當程度的重視，他要把在電視玩3Ｄ的經驗，運用到電影中，他瞄準國際電影市場，預計以三千五百萬美金的大製作拍3Ｄ動畫＋真人電影「哪叱三太子」，我要拍三集。
以下是訪談紀實：
記者（簡稱記）：在那個電影繁華榮景的年代，你到義大利深造研究電影製作的背景，在電影界相當罕見及受歡迎，為什麼你拍第一部電影「大地龍種」，還需要冒險自組公司拍片？
徐（徐進良導演簡稱徐）：由於我的個性獨來獨往，希望拍電影多一點自主權，可以選自己喜歡的題材拍攝，所以一開始拍片就選擇自組公司拍戲。
記：在資料上看到你從義大利學電影回來，先開了台灣第一家「鴻霖畫廊」，你後來怎麼開始拍片的？
徐：畫廊，我是主持畫廊，畫廊不是我開的。沒有多久我替故宮拍了一部紀錄片「故宮歷代人物畫」，後來我就開始拍電影。我出身電影世家，很早就對電影很熟悉。我的叔叔、爸爸做西片，叔叔還發行過很多有名的大片。我家除了老么進豐是舞蹈家；老三進榮現在做西片藝術電影發行；老二進昌做西片商業電影發行，史特龍主演的「第一滴血」第一集就是他買的（「第一滴血」第二集是電視大亨邱復生發行；第三集是八大公司自己發行。）他看到電影環境這麼複雜，很早就急流勇退。
我讀師大的時候，就和電影接觸了，最早是想賺點零用錢，就幫家人購買的外片做宣傳，因為我多了繪畫的專長，做的宣傳和別人不一樣，別家公司也找我做宣傳。我喜歡看黑澤明藝術和商業兼具的電影。
記：你在1970年不但在繪畫上有了成就，得到羅馬國際美展金牌獎的肯定；還拍了「大寂之劍」在威尼斯影展得獎。根據電影在國際影展得獎的資料顯示，早年影片在這麼大型的國際影展得獎，很不容易，可謂國際得獎的開路先鋒。可否描述一下作品的內容？
徐：那是義大利國家電視台給的錢，我一個人就做了好多事，我自導、自編、自己擔任攝影，其他剪接、配音，由義大利的同學協助完成，是一部時裝片。故事是描述兩個戰鬥者的寓言性故事，那個獎的名稱正確說應是「紀錄片與短片獎」，我得的是短片獎，影片得到很好的評價。本來影展已安排放映，當時兩岸政治環境特殊，大陸施壓，被迫取消放映。
記：中影公司是因為你具備電影方面的留學經歷，才網羅你拍電影「雲深不知處」嗎？這部影片你還得了金馬獎優等劇情片獎，我想知道你當時對電影界的影響是什麼？
徐：當年中影公司優先起用到國外留學讀電影的人，才找我拍片。梅長齡總經理對我很好，我幫中影公司拍了九部電影。因為我會畫畫，我是中影公司第一個繪製分鏡表的導演，當時的電影工作者都感到很新奇。當時的導演已經有文字的分鏡表，有圖像的分鏡表，是我第一個開創的，我把西方拍電影的觀念帶進台灣，當時「雲」片的副導演是侯孝賢，我相信對日後拍片有很大的影響。
記：談一談「雲深不知處」女主角胡茵夢，以及你為中影拍戲時，創造的幾個高峰。
徐：胡茵夢是我起用的第一個新人。我覺得一個成功藝人，一定要有特殊的氣質，才會紅，結果她真的紅了。
胡茵夢在我拍電影前曾來過畫廊，後來朋友介紹她來拍電影，她的氣質特殊，所以用了她，她的名字是我改的。她本名叫胡茵子，我告訴她，她的名字像日本人的名字，建議她改名胡茵夢，她真的就一炮而紅，可惜她拍完第一部電影就跑去美國結婚，事業中斷，後來她雖然回來拍戲，沒有一鼓作氣，很可惜。這部一共得了三個獎，另外還有男配角獎及最佳非歌劇影片音樂獎。後來拍的「香火」也為中影創下高票房；「望春風」也是一部口碑很好的影片。
記：當年在什麼機緣下，你啟用了後來嫁給新光集團吳東亮的彭雪芬？現在新新人類可能不知道，你一手捧紅她的這段歷史了。
徐：當時我用彭雪芬拍戲時，我已經和林青霞、甄珍合作過。拍大牌明星要配合他們，創意容易受限，你也知道那個時期的電影很豐富。有瓊瑤的愛情文藝片、郭南宏的武俠片、也有丁善璽拍的政策片，及已逝導演姚鳳磐的鬼片等等各式影片。
我想捧新人拍不一樣的電影，而且自己捧紅的明星用起來順手，可以依自己的意思拍自己的戲。我找了當時引起年輕人高度迴響的反聯考制度的暢銷小說「拒絕聯考的小子」要拍，朋友介紹彭雪芬給我，看她身材高挑、氣質特殊，就和她簽了三年約，我讓她接受電影表演訓練，並保障她在公司每年有兩部電影拍攝，有多餘的時間才外拍，她拍第一部電影「拒絕聯考」就紅了，她拍了我六、七部戲，也外借拍過幾部戲。和她合作的印象是，她很乖。合約履行期間，有的藝人很麻煩的。印象中她沒有提過什麼特別要求，她很配合公司。彭雪芬後來戲也沒拍很久，就結婚了。當然她也嫁得好，但如果她不這麼快結婚，以她的條件還會更紅。
記：當年拍電影，大家封你為「學生電影宗師」；後來你拍「郵差總是按錯鈴」原是九點檔的電視，因為受歡迎，被提升到八點黃金檔時段上映，而且連拍四檔，創造了另類電視喜劇；「風雲」則是台灣第一個嚐試打國際市場的3D武俠電視劇。你獨特、敏銳，似乎一直在創造流行風，你如何洞見先機？
徐：我是學美術的，藝術家本來就是要不斷的創新，所以我的電影或電視都希望找不同於別人的題材。
1979年我拍的「拒絕聯考的小子」，當時電影圈沒有人拍學生片，會大大受歡迎，和它是由一本暢銷小說改編多少有關聯；在我拍電視劇「郵差總是按錯鈴」之前，電視的喜劇很誇張，像是鬧劇，而我找出拍真實的生活喜劇，像會發生在多數人身上的馬桶喜劇，一般男生上完廁所後，不小心會滴幾滴在馬桶邊，女生上廁所，趣事就發生了。在這之前，沒有人拍真實的生活喜劇，所以就引起了觀眾的共鳴；喜劇片拍完後，我窺見台灣本土化會是流行趨勢，就「台灣水滸傳」、「廖添丁」等等；韓劇、日劇在台灣搶走收視率後，電視台都把製作成本縮減，可是這樣只會令台灣的電視製作萎靡不振。因此我決定走自己的路線。當時我想，拍行銷國際的大片，也許會是個轉機。但也可能是背水一戰，因為拍武俠片才有國際市場，所以我找了有大陸市場的趙文卓與何潤東演出，試著拍漫畫改編的3D武俠電視劇「風雲」。
記：你是在什麼情況下，算出「風雲」拍了不會賠錢？
徐：「風雲」一集製作成本四百萬台幣，相當於韓劇製作成本。大陸版權賣了近一億元，加上台灣版權費，就知道不會賠錢。我就大膽開拍了，後來証明我是對的，這部戲是成功的，成本花了一億六千萬，收入兩億六千萬元。
記：台灣的動畫製作的水平，還有待加強，你怎麼敢找台灣做3D？
徐：台灣的動畫拍劇情片，還有待加強的空間。我敢嚐試做3D，和我學過繪畫的背景有關。台灣科技電影，一直沒有發展，所以比不上好萊塢。如今影視遇到空前的困境，製作若加入3D特效技術才能帶動產業，所以我就大膽的去試。靠自己摸索，遇到困難就買DVD來觀摩；自己試繪３Ｄ背景圖；和動畫公司討論製作時，他們也會告訴你一些觀念，其實當初也遇到困境。我本來交給若公司製作，做了八個月還沒有完工，我驗收成品，和我要求的有差距。我急了，怕他們做得太久，衍生很多問題和困擾，我一再的問，可以如期完工嗎？他們的回答還是沒有問題。但我還是直覺有問題，於是我找了多家公司一起製作，看他們的能力到那裡，才決定以難度做分類，批給不同的公司製作，結果四個月就完工了。其實，在「風雲」之前，我在2000年拍攝「新梁山伯祝英台」就試玩了一點3D，後來才在「風雲」做更大的測試。
記：我一直想問一個問題，你一向扮演引領風騷的電影人，你創造過電影傳奇，為什麼要離開電影圈？
徐：我因為想創新。沒想到成立鳳凰院線，卻使我陷入深不可測的泥沼裡，那一跤跌得很慘。我在1979年拍了「拒絕聯考的小子」造成轟動後，四年間拍了「年輕人的心聲」、「野性的青春」、「不妥協的一代」、「奔放的新生代」、「小市民的狂想」等學生電影，也造成一股學生片風潮，我確實也賺了不少錢。所以我就想成立電影院線，院線需要片源，於找了十幾個製片來拍戲，沒想到好幾個製片拿了錢，戲沒有拍就跑了，我損失了三千五百萬元。那是二十年前的三千多萬耶，你看那損失有多大！只怪我當時太年輕了，不會看人，不知道人心有善有惡。我當時受到很大的挫折，在家足足休息了一年多，沒有心情做任何工作。
記：你是怎麼東山再起的？
徐：後來我去找我的同學－永豐餘集團的何壽川，經過長談之後，他投資我公司做股東支持我，十多年前拍了「郵差」後才在電視東山再起。
我在學生時代做歐、美影片宣傳，很早就有海外市場觀念。我失敗，是因為我沒有企業經營的觀念，我不知道什麼錢該花，什麼錢不該花，我從何壽川那裡學到如何經營公司。何壽川教我一件事，至今讓我很難忘。他說，不要省稅金，如果一個行業要逃稅才能賺錢，那他的經營是有問題的。
記：你曾經被台北市財政局核定你是開立統一發票績優營業人，馬英九任市長時還公開表揚你，在娛樂圈聽說這是很特殊、很優的表現。
徐：那是91年度得到的榮譽，馬英九那時任台北市長，他親自頒獎給我，這都是因為受到何壽川的影響。
記：何壽川現在還是股東嗎？
徐：他一直都是股東。
記：「潑墨仙人」今年有什麼拍片計劃？
徐：電視方面，將為華視拍「三明治男人」；公司將拍電影列為重點計劃，除了「哪叱三太子」，哪吒及背景以３Ｄ繪製外，其他的神明找真人演出。還有一部也是３Ｄ電影「嫦娥傳奇」，還要拍一部動作片「功夫王」。
記：現在很多大企業，看到未來網路娛樂業的的無限商機，你有什麼看法？
徐：我希望大企業能成功，為影視帶來蓬勃發展。但經營影視製作需要經驗，如果有機會我希望能和大企業結盟合作，我們持有小股，大企業是大股東，為影視帶來雙贏。
張貼日期:2008/06/05
更新日期:2008/07/29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