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九降風」是抓住青春記憶的一種呈現 專訪導演林書宇
文/梁瓈月
中西混合的成長背景
林書宇1976年生於台北,他的父親在學校教授美國文學,由於父親想一圓博士夢,在申請到博士獎學金後,便帶全家一起去美國,因此他在美國渡過小學時期,國中時才回來台灣。初回台灣的他完全看不懂任何中文字,國一才開始學ㄅㄆㄇ,在實驗中學雙語部門唸國高中課程,認識很多普通部門local的學生,也跟他們變成好朋友,同時也在自己的班上認識很多ABC朋友,這段期間他過著雙重身分的生活,「一個是死ABC,一個是則是很local的。」因為中西混合的成長背景,林書宇笑著調侃自己,「我一直都有身分認同的問題」,他提到自己小時候接受西方教育以及文化薰陶,國中才回台灣,因為語言與文化的落差,他有一段時間常常思索自己到底是誰,後來在加州念研究所時也以這個問題為背景拍了「跳傘小孩」,探討身分認同問題,拍「九降風」時亦曾考慮要以哪一個自己為藍本來做故事背景,因為ABC的版本會牽扯到身分認同問題,加上之前已拍過「跳傘小孩」,所以這次便以一個普通的高中生活為故事背景。
「我的中文能力很差,到高中的時候,國文能力只有到國二,從來沒有上過高中課本,那時候想考大學聯考是不可能的,我的ABC同學拿綠卡可以直接申請美國大學 但我不行,我是在台灣出生,所以要服兵役,不能去念美國的大學」,當時非常幸運,剛好台灣實施第一屆推薦甄選免試入學,藉由這個管道,他考上世新電影系。「大學第一年其實都是在玩樂中度過,後來班上有位年紀較大的同學,馬躍.比吼,即現在有名的紀錄片導演,在英文聽力課跟老師說想播放他的作品,從此,我們班上同學就被刺激到,開始覺得自己也應該要開始拍點東西,那時才算真正開始嘗試創作。」
大學畢業後,因為父親有博士學位,也希望林書宇能繼續深造,他亦很幸運地申請到扶輪社的一百萬獎學金,後來就去唸了加州藝術學院。「那邊比較鼓勵創作,很多學生去都是專攻拍片跟創作,我也就一路做電影創作至今。」
從美國唸完研究所之後,回台灣便經由大學時期認識的陳芯宜,以及一批純16的導演,像魏德盛、鄭有傑等幫忙介紹工作,從鄭文堂的副導做起,也陸續做了蔡明亮、鄭有傑、周美玲、蕭力修等人的副導,2005年是他生命的淡季,那年為了生活跑到師大外文系教了一年英語戲劇理論,也剛好獲短片輔導金,就利用時間拍攝完成「海巡尖兵」。2006年再以「九降風」拿到長片輔導金,之後便開始進入「九降風」籌備期,前製、拍攝、後製,一直到現在上片宣傳,他的生命一直在電影的路途上不斷往前邁進。
不留一絲遺憾的青春歲月
這部片的男主角小湯是比較傾向觀察者的立場,不是最帥,不是最兇,不是最幽默,也不是最暴力,他代表著大部分的台灣高中男生,默默靜觀四周,也是比較具有林書宇年少影子的角色。青春歲月裡,每個桀敖不馴的靈魂都希望自己是群體裡面的佼佼者,縱然常常事與願違,卻仍希望能跟有這些特質的人在一起,所以劇中有了小群體出現,個性也各自鮮明,獨領風騷。而廖敏雄是那個時代的國民英雄,當時他們到巴塞隆納拿下奧運銀牌,全民都瘋了。這樣一個偶像人物卻發生簽賭案,轟動整個台灣社會,於是「九降風」以這個事件貫穿整部影片。
「這個故事的結局其實已經是超寫實了,一個小男生獨自跑到屏東的球場卻在那裡遇到廖敏雄,他拿著整箱的球要給廖敏雄打,這在現實中是不可能發生,我想呈現的是一種象徵的意義。」
在「九降風」試片那天,當電影故事走到結尾,張雨生的『我期待』響起,很多經歷過那段青春年華的觀眾,驀然紅了眼眶,因為回憶起曾經,也因為張雨生的歌聲響亮動人,勾起了眾人對他英年早逝的哀傷,當年我們都年少輕狂,也曾經在17、8歲的青春年華裡掙扎過,那是一段苦澀的青春,卻又帶點酸酸甜甜的滋味,年少的我們肆意揮灑青春,只希望能如同片尾曲的歌詞:『不留一絲遺憾』。
「我有一個朋友沈可尚,看完影片的反應是我所期待的,他出戲院的第一件事是想要打電話給他很久沒有聯絡的高中同學。希望他們可以回想起當初那一段美好的純真。那時候因為我們很純真很感性,我們的心是純真,所以我們才會爭吵。高中畢業也是純真年代的結束,故事的結局並沒有交代每一個人的後續發展,但其實當兵的去當兵,畢業的只有幾個,因為幾個被退學了。如同我也曾經被記1個大過2個小過,我的2個同學被退學,3個被留校察看,1個同學把女生肚子搞大結婚當爸爸去了,那其實是一個成長的過程,被火燃燒的叛逆青春,每個人也都為成長付出了代價。」
找資金困難重重 拍片過程異常順利
拍這部長片前林書宇曾非常認真思索過,台灣導演的未來該往哪裡去?他自己又該朝哪個方向前進?因為總預算有限,不會再多,當下他明確的了解自己不能打腫臉充胖子,所以題型上就找一個中型的電影規模,也分析什麼樣類型電影會有票房?以當代很多青春電影,像是「17歲的天空」,「盛夏光年」都有不錯的票房,因此寫下這個在1000萬以內就可以做得很好的題材,加上他從小在新竹風城長大,風的感覺就是漂泊不定、時而溫柔時而狂暴、來的快去的快、捉摸不定如年輕人的特性,九降風是新竹九月的東北季風,剛好片中又有九個主要角色,因此電影便取名為「九降風」。
「寫完劇本確定拿到輔導金之後,先面臨到刪劇本,因為劇本太長了,一開始寫完故事140場,一般劇本是80場左右,我本來很天真的認為,大不了就拍部3個小時的長片,但因為要找資金,長片沒市場,所以要將劇本刪成合適的長度」。如同許多新導演,剛開始找資金時,資方都興趣缺缺,因為提不出任何過往的票房成績,什麼保證都沒有,新導演沒有名氣,對方亦不知道票房能否回收,所以只想靜觀,不願意投資。「當時在只看劇本的情形下,他們覺得這個故事有點像是流水帳,九個角色講的都沒有很清楚,就建議我拍成電視劇之類的,省錢又保險,什麼建議我都聽過,很多投資者也覺得這部影片無法回收票房,也無法在影展中得很多獎、走紅地毯,所以過了一段時間,資金仍舊沒有著落,後來在曾寶儀的引薦下才獲得曾志偉先生資金的挹注。」
最難的資金問題解決了,一切開始順利起來。拍戲不容易,但是「九降風」是林書宇拍攝過最順利的一部片,攝影師也覺得這部片是他做攝影工作以來最順的一部,要太陽的時候就有太陽,該下雨的時候就有雨,運氣頗好。而本部片因為找來棒棒堂毛弟演出,多賺了許多媒體版面,林書宇表示當初選角時並沒有刻意要找毛弟,而是看了很多的演員,透過很多經紀公司,當時選毛弟的時候 他也沒那麼紅,那時還擔心他們要進棚錄影,無法配合3個月的演員訓練,不過看來看去還是覺得他是最適合阿昇這個角色,現在感受到他的超人氣,也算是另一份意外驚喜。
當然拍戲過程還是會有一些超出預期的部分,尤其是電影的預算,「當時我沒有料想到歌曲的版權會這麼貴,這部電影3首歌曲就已經遠遠超出我的預算,尤其片尾曲張雨生的歌曲,價值更是不菲,我從「天天想妳」開始聽他的歌,他的歌曲很合適我們這一部片的結尾,我們畢業那一年1997剛好也是張雨生逝世的那一年,因為帶有很深的懷念,我還是堅持用他的歌聲為電影畫下句點。」
一個導演的養成不容易,林書宇說他拍完這部影片之後,要再等3年才會有下一部長片可以拍,之後他便要投入「小太陽」的拍攝工作擔任副導一職,「先賺點生活費吧!」他調侃的說。